洛

端午的记忆

       “大妖怪！”

       骑在肩上的孩子开始了新一轮的不安分地扭动。略显稚嫩的嗓音，还有那只有他会喊出来的不知是怎么来的外号……真想把他一把拎起来给他的屁股来上一下。

       “嗯……嗯？怎么了？”虽说肯定是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但如果不应声大概会被纠缠好久，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孩子，索性就随便糊弄几下吧。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个，相较之下，周围的景致好像才是更值得关心的吧。即使阴沉的天空中细细的雪片打着旋儿飘转而下，头顶悬着的灯笼依旧将这片街市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四周一片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的行人或是谈天说地，抑或是在街边的小摊买上一些精致的吃食。这等热闹的光景，着实是令人分外怀念。

       “如果我这儿记的没有错的话，农历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啦——”

       这孩子，还把那小本子随身带着吗。身在废土，明明白天和黑夜都难以区分，知晓“当天”是什么日子没有任何意义。可他依旧坚持要把每一年、每一月乃至每一天都记录下来，编成小册子随身携带着，美其名曰“日历”。我拗不过他，权当是小孩子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无聊消遣。没想到“消遣”竟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不，也不算派上了用场吧。至少，那家伙无聊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咚！”

        “嗷——！”

        头部仿佛是被钝器重击了一般剧烈疼痛一下子把我飞散的思绪拉了回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刚刚那一瞬发生了什么。这野孩子，下手未免也太重了！

        “大妖怪，你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啊——”

        用手抚着仍隐隐作痛的脑袋，当事人兼行凶者却率先发出控诉，实在是世风日下。

        “第一，我是龙啊！纯种的龙！不要总是一口一个‘大妖怪’的把我跟那些低等的魑魅魍魉相提并论！第二，不要那么用力地敲我的脑袋，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痛吗！”明明是在一条热闹的街市中央，却还是不顾形象地吼了出声，这孩子着实是令人火大。

        四周依旧人声鼎沸，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节日的愉悦氛围里，没有任何一道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不过，刚才应该没吓着他吧……

        “咚！”

        又是一记暴击，看来完完全全是我想多了。这回头顶都没有刚才那么痛了。“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赌气似的闷声从头顶传来，激得我脑门青筋狂跳。这死孩子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真想当我今天的晚餐吗。是不是以为骑在我肩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好歹也请注意一下龙的尊严吧。

        像是对我的反应分外满意，小不点接着自顾自地说着：“好久好久以前，在我来的地方，大家用来垫桌脚的书里就写着这样一个节日。”

        “那真是个美妙的日子，我做梦都想亲自体验一番。吃着名叫‘粽子’的奇妙食物，在那名叫‘河’的地方人们聚在一起玩着一种叫‘龙舟’的游戏，用一种名叫‘艾草’的道具驱散妖魔鬼怪，用各种新奇的方式缅怀一位叫‘屈原’的人……”

        “大妖怪，‘端午’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头顶一下子变得沉重了几分，那孩子大概是整个趴在了我的脑袋上吧。这个姿势会不会稍微有点引人瞩目啊……

        “我也不太清楚。”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算是久居西方的龙，对过去大海另一端的习俗并不了解，“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吧。”

        我抬起头。街道两旁的房檐间，纵横交错的细绳串起火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斑驳的光芒洒落在那铺满亮堂堂积雪的地面上，映出一长串绵延的脚印疲倦地躺在雪地里。

        “喂，豆丁，想吃点什么吗？”

        我抬起手，指向不远处一家店铺，不少行人在一旁驻足观看着。

        “大妖怪！那里卖的一定是那个吧！！是粽子对吧！！！快去给我买啊！！！”

        左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家伙也真是，对吃的就那么没抵抗力吗，我又没说不给买了这么激动干什么。还有——

        “你这皮孩子别再揪着我的耳朵不放了啊——！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痛吗？！”

        见我再次大发脾气，他反倒像是嘴里被塞了一把糖一样开心，一下子也不再关心吃的如何了，咯咯地笑出了声。还好，四周的人们大概是见怪不怪，依旧没有人在意发生在街道中央的这一场小小的骚动。

        无奈地一叹，要是这时候还磨磨蹭蹭的话，估计没一会脑壳就会被这小家伙砸出个窟窿来。毫不费力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挤到刚刚那家人气店铺的店门前。透过满眼氤氲的水汽，慈眉善目的老店主招待着路过的客人忙的不可开交。看样子，这家店出售的就是那一束束悬在门椽上的角粽吧。一旁的大锅里应该也还煮着不少，沸水翻腾，气泡涌出又炸裂开来，溢出一股混杂着粽叶的清香与糯米的甜香的诱人气味，倒是让我稍稍有了些期待。

        向柜台上抛了几枚铜币，我摘下两枚粽子来。头顶的小家伙早就按捺不住，一双小手拼命向前伸着，想把那“稀世珍宝”抢到自己手中。嗯……滴在我肩膀上的那些黏糊糊的液体应该不是口水吧……应该不是吧。

        “呜呜——这玩意根本咬不动啊！骗人的吗！”头顶不出所料地传来了哀嚎声。这孩子果然是和我想的一样蠢到家了。

        “笨蛋，至少把外面那层粽叶剥掉再咬吧，连那也不放过吗？”强忍着笑，我报复似的戳了戳孩子的脸蛋。别的地方什么好说的，就这张小脸实在是难以置信地柔软又暖和，要是不时常捏上几下的话，大概会无比想念那舒适的触感吧。

        而且这回这小气鬼竟然没报复回来，难道是因为嘴被塞严实了没空搭理我？

        暂且不去想象那孩子糟糕的吃相，我也剥开手中的角粽，带着股温热的深棕粽叶衬着莹白的玉珠小塔，中间还镶着一点红，玲珑的模样煞是喜人，倒是让人不住想起那家伙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不过为什么对着食物会让我回想起那傻孩子啊，是因为看上去就是一副食物像吗。咬上一大口，红枣浓郁的甜香在我那平日里尝惯了粗犷饮食的舌尖上瞬间绽放开来，莹润如玉的米粒咀嚼起来润滑细嫩又不腻味，咽下之后唇齿间依旧残存着一丝淡淡的醇香，伴着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看样子，我的猜测一点也没出错啊。头顶的孩子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依旧无比享受地大嚼口中的甜粽，还伴随着一串不顾形象的呜噜声。

        我笑骂道：“又没人跟你抢，吃慢点，别噎着了。先说好，你要是把米粒弄我身上了我绝对会揍扁你的！”

        他“咕噜”一声，将还在口中的糯米一口气全咽进了肚，大概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将还粘在嘴边的米粒扫荡个干净。

        周围的人群渐渐稀疏了，眼看前方不远处就是这片街市的尽头。雪下得愈发大了，四周的路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在仅存的灯笼的照耀下闪闪地发着光。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像是鼓足了勇气又满怀期待地问了：

        “大妖怪……我们，能留在这吗？”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仅存的热度似乎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散得无影无踪。风愈发的紧了，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似的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

        傻瓜，就一个粽子你就被收买了？

        “不行。”

        “为——为什么啊！这里这么热闹，人又多，又有吃的……呆在这，会很开心的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低低抽泣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滴砸落在我的肩上，沉闷的“啪嗒”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市里，合着呼啸的狂风将气氛降至了冰点。

        “就这样一直又一直地往前……又有什么意义……”

        话音中夹杂着的抽泣声，将文字搅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的哭声渐渐连成一线，悄悄地散在了沉默的废墟里，只剩下怒号的风声，和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寒冷的雪夜中悲怆地响着。

        “应该……睡着了吧。”

        明知那孩子是满怀着期待提出那样小小的请求，我却只能斩钉截铁地拒绝。肩头的孩子已经睡熟，那小小的面颊上大概还留着两行浅浅的泪痕。稍稍一想起，心中就像是被尖刀般刺骨的寒风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痕般彻骨地痛着。

        即使现在，他还是根本无法控制体内奔涌的魔力。心中仅升起一个小小的念头，便唤醒了长眠于此地的彷偟的幽灵，也映出了他最想看到的、昔日繁华的景致。等那念头散去，这片镜花水月也该随之烟消云散了罢。

        怎么可能就在这里停下。

         To Be Continued...

        2018-06-21

        BY 小洛

        写在后面的话：

        认认真真地写了这次端午活动的文字，一开始开玩笑似的说了结果最后真的写了带娃记……希望勉勉强强能读进去。前前后后也改动了不少细节，到现在整个故事读起来依旧令人无法满意，或者相当糟糕，庙会的热闹氛围根本表现不出来，简直没法拿出手的。

        角色的话是原创角色，故事背景也是原创的故事背景，看完这个故事之后大概也能猜到这是一个内心戏丰富的西方龙还有一个皮孩子在废弃的世界里旅行的故事。故事背景很像少女终末旅行，但事实上构思的时候我还没有看过那部动漫。看完之后就越发觉得我靠我写的这什么垃圾……这样的感受。

        总之希望这样的文字没有给亲爱的读者造成太过强烈的冲击，如果有我在此郑重致歉并发誓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就这样，各位端午快乐（已经晚了啦）。

        写在后面的话的后面的话：

        没那么老的老东西，现在看来对这个故事......哎呀说满意也不是说不满意也不是呢。如果能把庙会（？）的场景描写的再热闹些就好了，像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那样的就很令人钦佩啊，可惜水平有限，完完全全到不了那个层次（叹）。嗯，就这样吧！